2007年11月19日

洗澡

我的洗澡和楊絳先生的洗澡自然是兩回事。

小時候家裡窮,不只一家窮我們那條巷子的生活水平各家不會差太遠,誰家有個熱水器抽水馬桶都是稀罕物。我家辦法是選了靠井邊的房間在裡面擺上馬桶謂之「草間」,草者草紙也,女孩子用男生就到巷口的直落公廁。洗澡則是大灶上燒上一大鍋水用鋁口桶裝上小半桶對上冷水,人呢坐在直徑約可一公尺的大腳桶,就拿著塑膠瓢往腳桶裡澆。我從小不愛洗澡卻天天洗澡,夏天還好就著水龍頭稀哩嘩啦淋濕打個肥皂算完事,冬天一要燒水再要提水都是苦差事,最主要是澡洗過了哪都不能玩去了,打小就很會流汗,要再玩得一汗濕少不得又要挨頓板子。

逢假日吃過中飯就哪也不能去,各人房間打掃過還得洗地板,老房子屋舊房間多,一寸見方的酒紅粗磚被洗得發亮,都不曉得幹麻還得每週洗過一回。母親是個狠腳色,邊玩邊幹活要犯她規矩,幾回和五姐就地被罰跪在洗到一半的積水裡。打小在家習慣光膀子穿條短褲頭到現在,連冬天也一樣地板洗完了都還滿身汗。洗也洗了跪也跪了反正磨蹭著天就近黑,接著洗過澡就算齊活,這會兒不等三催四請已坐在灶前燒起一家子洗澡水來,也就這會兒我才真真愛洗澡這件事,那痛快就向跑完段山路跳到澗裡般渾身都能起激凌,勞碌後的毛孔是值得用滾燙水犒賞一下的。

我裡歡這種從裡到外的乾淨,假日午後的家事常讓我想起那段回不去的日子。

有那要好的鄰居家裡經營澡堂,有時母親也會帶我們去洗免錢澡,也就我媽五姐仨在同一澡間,好大一個浴缸裡裸裎相見也不覺得是回事,大概那時候都小。母親的乳房看起來很乾癟就漂在水裡,那時我也不知道要過了二十多年頭她在病中我幫她擦澡時才又再見到她那乾癟的乳房。

五姐小時候不僅挨媽揍,我犯事他也陪打,還常挨我拳頭。對面豆腐店的朝雄伯常作勢要抓我進油鍋炸,就她哭得傷心渾忘了常被我揍的事。如今都兩孩子的媽了。


都聽了一下午,就〈夜太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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